nbsp; “走吧。”段梵笑了笑,把手放在她的肩膀上。
段梵的屋子在靠河的地方,暮色下,河水泛着一层淡淡的月华。对岸是丛林,还有两三间简陋的茅舍。那都是民宅,或者当地平民平日干活暂歇的小屋。
小楼下面是水面上的廊道,木头搭成的棚子盖在上面成了长长的檐廊,一条条逼仄的小道不时从半途延伸出来。此处没有路灯,站口子上伸长脖子往里探也瞧不上什么。
北方的胡同都很宽,有时两辆车并行也能过,不像这儿,两个人肩挨着肩也过不去。周梓宁觉得有点儿新鲜,夜色下心情格外宁静,不由去看他前面带路的背影,跟着他踩着“嘎吱”作响的木梯上了楼。
这也是民居,是两层楼的那种高脚木屋。木板之间还有缝隙,周梓宁上到二楼,低头望去甚至能看到底下平静流淌的河水。
宁静中,她又感觉些许新奇和心悸——从未有过的感觉。
二楼其实就是大平层,互相挨着,前面走廊连着。他们站的这间房间很大,没有隔断,就这么四通八达地敞开着,屋子里只有两张吊床和一张藤椅,几乎没有别的家具。
周梓宁回头看他,段梵解释说:“这河通到梅塞河和湄公河的交汇处,浪大,这边又多雨,很容易就发水。之前淹了几次,反正也不怎么住人,我就把多余东西搬掉了。”
“发水?晚上会发水吗?”周梓宁惊讶地问。
段梵走到她对面,俯身推开了百叶窗。外面月明星稀,云也没有几丝。他回头对她笑了笑说:“今晚是不会了。”
周梓宁点点头,这时肚子却不争气地叫起来。她下意识伸手捂住,犹豫着才敢抬头,段梵在对面冲她笑呢,不过笑容没有什么恶意。
周梓宁的脸红了。
“我去做饭。”他转身走到门外。
周梓宁想了想,百无聊赖地跟了过去。
楼下是空的地基,做饭的地方在房子的另一边,是个单独隔开的小屋子,架在房檐边。段梵听到门响就放下了手里的刀。
周梓宁站在半开的门口。
“你在做什么?”周梓宁走过去,弯腰看他手里的动作。
春卷她认得,还有一碗白色的粉皮一样的东西,不过更细些。牛肉的香味钻入鼻子里,还有正在熬的浓汤。
“这是什么?”周梓宁点点米粉旁一小碟的琥珀色汤汁。
“鱼露,调料。”
“我没吃过。”她低头去闻,乍然嗅到,皱起鼻子,退远了点,“有点腥。”
段梵端起那碟子放在鼻下晃了晃,转头看她:“没啊。”
“腥。”她坚持己见。
段梵放下碟子,笑意自唇角蔓延开,旋出一个小梨涡,挺无奈的表情。他笑这女孩子的固执和直接:“可能你不喜欢吧。”
他把熬好的汤汁浇在薄如蝉翼的牛肉片上,又洒上蒜末和生姜,最后浇上柠檬汁和鱼露。蔬菜只有生菜和小黄瓜,蘸着鱼露和酸辣汁吃。还有一道海鲜汤,闻着有些酸,是大杂烩,放入鱿鱼、虾、螃蟹、牛腩等,也加入了不少蔬菜,味道鲜美。
他捧着个碗坐在屋外的走廊上,席地吃着,菜都装盘子放木板地上。周梓宁抱住自己的碗,走过去,挨着他坐下来。
味儿真好,香味引得她唾液横流。还有那个她原本不怎么喜欢的鱼露,吃着居然也别有风味。春卷就着鱼露和柠檬汁,她一连吃了四个,吃得直打嗝。
“少吃点儿,晚上怎么睡?”段梵头说。
“那您怎么不少做点儿?不吃多浪费。”
“那是给我自己准备的。”他鄙夷地看了她一眼。
周梓宁自讨了个没趣,脸色尴尬地烧红。好在天黑,月光黯淡,想必他瞧不见,下意识把头垂地更低些。
吃完后,他叠了碗顺着楼梯下到渡口去洗了。
周梓宁坐在楼梯口朝下望去,他乌黑的头发里有一个漩儿,和她哥哥一样。小时候,部队大院的孩子都剃成这种,甭管是她在的空司,还是对面和他们常掐的海军大院的子弟,男孩基本都这样,穿简单的衬衫和长裤,手往兜里一插,招摇过市。
这样简简单单,却也得意得很。
她记得小时候,她哥哥的脑袋上有两个漩儿,长大后不知道怎么就变成一个漩儿了。时间太久了,记忆太模糊了,她真的不大记得了。有些事情,明明很在意,在记忆深处里翻找却永远也记不清楚。
不知不觉,他们都长大了,再也不是小时候可以光腚直接往游泳池里扎堆跳的年纪。她也记不清她和沈泽棠到底是怎么走到今天这样形同陌路的地步了。他在她的记忆里,还是那个会惯着她宠着她的少年。
根本难以接受。
她的心揪起来,忽然一抽一抽地痛。
“怎么坐这儿?”段梵洗完碗上来,和她在楼梯口对上。
“坐哪儿也要你管?”她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迅速把头别开,似乎只要这样,心情就能平复一些。但是实际上,她心如刀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