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冰点

心知肚明又心照不宣，英王如今这个处境，又在相处几月中多多少少明了了他的性子，自家将军是太子一派，他们自然不会对于英王生出什么助力的心思，最多在几人闲谈提及之时叹息两声，聊表同情。

    然而尹枫还是觉得有哪处不对，英王的心思倒是很容易明白，他虽见得不多，多数都是跟随沈珵远远地看了几眼，但他几乎还是立刻就看出赵璟煊对于沈珵的厌烦。想想也是，英王遭此大难，对于太子一派的人说恨之入骨也不为过，更何况沈珵对于他来说是监视胁迫之人，他若是能够真心实意地和和气气同沈珵说话，尹枫反倒觉得不对。

    他们这样的人，对于上头的皇帝是谁，并没有太大的想法，反正怎样都轮不到他们坐那个位置，自己只要管好自己，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是以尹枫对于英王曾经意图篡位之事的想法，就如同听说隔壁家儿子同兄弟生了口角这么简单，反倒是对于沈珵，他生出了不少的担忧。

    即使是他们顶头上司，每日跟随其侧，尹枫还是不知道自家将军究竟想要做什么。他旁听蒋旺粱他们偷偷地谈论，说是将军明明处于太子一派的核心，所做种种都倾向不明，让人看不清他的立场，反倒像是尽职尽责为皇帝效力的中立派。

    想来确实，沈珵每七日都能够收到太子从京城快马送来的密信，对于沈珵是否照上头的指令行事，尹枫并不怀疑，但与此同时沈珵又每日亲自看护赵璟煊，近来种种都是针对赵璟煊行事，却并非是同太子一般的心思。

    这仅仅是尹枫个人的看法，然而他有七分的把握不会看错，是以他如今这么想着，就算哪天将军投向英王的阵营，他大概也只会惊讶一番。

    但若是如此，他们这些手下的人会是如何处境，他就不敢细想了。转念一想，他这般想法倒纯粹是那杞人忧天异想天开的思虑，先不说有几分可能，就算真有这么一天，他大抵是早已回家种田去了，这般大人物之间的事情，也轮不到他去探听。

    是以低着头嘀咕一路，蒋旺粱传达的命令也没有出什么差错。尹枫站在偏门的背风处，看着另一侧蒋旺粱同英王爷身边的几人将昏睡过去的赵璟煊送进马车，而后侧门外一行纷纷上马，沈珵没有任何拖泥带水的吩咐下来，阵势不大也丝毫不低调的车队往县城的另一个方向行去。

    “为何王爷的药遣我等去买？”跟在尹枫身后还是幼童模样的兵士不解道，“我们都不识字，这……”

    尹枫还望着远处飞扬的尘土出神，冷不丁被唤回来，就在心里默默道：“要的就是你们不识字。”

    而后转过身道：“不是买，是取。”

    另一人问道：“怎么取？莫非是王爷没有给钱，将军让我们去……”

    尹枫又默默缅怀了一番自己的理想，而后道：“无事，你们跟着我便是。”

    随即又在心内暗自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转身便进了门，留给两人一个怪异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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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珵进到赵璟煊的卧房之时，文昶正好进了院门，碰见尹枫拎着一个灰扑扑的包袱进来，见了他想开口却一时不知道怎么说。

    文昶一手拿过尹枫手里的包袱，掀开看了看就直接道没事了，让他下去该干嘛干嘛。

    尹枫就转头看蒋旺粱，蒋旺粱给了他一个不知所谓的眼神，尹枫就慢悠悠地转过身，眼角瞟到文昶拎着包袱就进了英王寝处，顺手关了门。

    文昶进去之前想过赵璟煊是一个什么样的状态，但也没想到他一夜之间竟是变成了这副模样。

    往日虽说日渐消瘦，到底还是有肉的，又因着精神尚佳，气色也不至如何凄惨。但如今他一眼望过去，就只看见赵璟煊凹下去的两颊，短短不到一日，他竟是被吸走了所有元气一般，几乎是不成人形。

    文昶定睛看了两眼，心中有了底，便轻声上前去，将包袱随手放在了一旁。

    他跟沈珵几乎是前后脚进的门，沈珵在赵璟煊面前五步站定，文昶就站在距沈珵五步的地方不发一言。

    沈珵偏头似是看了他一眼，而后庆来低声对赵璟煊说，沈将军来了。

    像是应庆来的话，沈珵出声道：“王爷。”

    沈珵并不问寻了他来是为何事，只等着赵璟煊开口，而文昶庆来和其他丫头等人，也都静默不语，只看赵璟煊的意思。

    而后春桃便经历了今日第三回的惊吓。

    房内众人，亲眼见着赵璟煊将手中的水杯连带其中茶水，摔在了沈珵脚下。

    “或是本王该在此道谢，当得起沈将军一番戏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