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弃治四六步

    半晌后，贝西才听他忽然叹了一声说：“汤姆要想真正驾驭你们还太早。如今他的手段是有了，却还不够圆滑，心性也还差了些，还需再多磨练几年。”

    贝西也沉默了。她其实很清楚，若是老板现在就将这部分势力直接交给小少爷，他们这些人尽管表面上顺从，背地里不知会作出多少妖。所以现在就很好。小少爷虽然在他们眼里天真了些却不蠢，有老板在一旁磨练，相信等他真正接管这些时就不会再有人跳出来说三道四。

    如此这般又过了一段时间。某一日，正当汤姆在家里处理组织里的某份情报时，不经意的看到了关于之前那个叛徒的后续报告。汤姆有些好奇这个被穆清苑放了一命的家伙现在怎么样了，便暂时放下了正在处理的事，将报告取过开始读了起来。

    之前他是什么情况上面并没有写，现在汤姆手里的只是这最近三个月的情况汇报。上面写明巴特，现在已经改名为亨特的男人正在想方设法的要恢复身份，但都没有成功。不说他已经被改头换面，就是出现了能证明他就是巴特的证据也没有多大的作用。巴特死在了一次车祸中这是很多人都能证明的事，包括亲自去认领尸体的他的妻子。而亨特，他也不是突然冒出来的一个人，他所有的人生经历都有迹可循，从生下来到只身一人来到伦敦闯荡，每一桩每一件都可以列得清清楚楚，这让他怎么证明自己是“巴特”而不是“亨特”？更别说还有号称亨特父母的人在，要证明自己几乎是不可能。

    面目可以更改，那么记忆呢？若是他能说出他与妻子间彼此间才能知道的事，是不是也可以证明他就是巴特？

    当然可以。可惜贝西不会给他留下这样的机会。

    一个心理暗示，将他对自我的认知和对妻儿的眷念爱慕留下一个印象，然后运用催眠抹去他的记忆。

    如此一来，会是什么结果可想而知。

    他记得自己是巴特，记得自己的妻儿，却没有任何办法证明自己。

    而不堪其扰的，他的妻儿则是报警直接将他送进了警局。

    在报告的最后，“亨特”已经被找来的家人强制带回了家，最后被送入了精神病院，等待他的就是一辈子与疯子为伍。或许有一天他的心理暗示和催眠都会被解开，至于那时他还能不能保持清醒就不得而知了。

    这便是穆清苑他们的可怕之处。他给你留下一个希望的种子，然后一遍遍的将你推入地狱生不如死。

    要一个人死真的很简单，一刀或者一个枪子儿的事，而要一个人生不如死就太难太难了。

    一刀杀了叛徒或许可以让自己消气，但得到的结果或许会得不偿失。

    巴特是穆清苑的心腹之一，为了稳定局势他背叛的事自然不会被大肆宣传出去，当时除了几个心腹，便不再有人清楚这件事了。那么对于他的处置便不能只是简简单单的一杀了之。同样，也因为他的身份，也不能随便按上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就直接处理了。

    兔死狗烹，鸟尽弓藏。

    这是所有人都非常忌讳的一件事，没人愿意跟着一个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卸磨杀驴的主子。一旦在巴特的事情上出了一点差错，穆清苑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势力终会因为底下人的人心浮动而土崩瓦解。

    既然不能杀，那便留你一命，好好活在这世上尝尽生不如死的感觉吧。

    之后便是一场任何人都查不出一点问题的、意外发生的车祸，瞒天过海。

    穆清苑只需在事后做足姿态，所有的人都无话可说——不是每位老板都能做出赡养部下遗孀至死这样的承诺。

    汤姆看着手中的报告，心底既不住的泛着寒意，又微微有些雀跃，果然，比起Dad现在的他还是太嫩。他只想着逞一时之气，却完全没有想到在这之中所牵扯到的东西。哪怕当初已经听贝西解释过，也察觉到了这个惩罚背后深刻的绝望，但那时的自己更多的却还是不以为意。

    汤姆放下报告，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再睁开眼时，他的神情已经有些变了。他重新拿过了还未处理完的事务，从这刻起他不再将这些当做只是穆清苑丢给他的负担，他开始学会去思考，去揣摩遇到这件事他自己是怎么处理的，而穆清苑又会怎么处理。

    汤姆仿佛在一夜之间长大了，那个总是和穆清苑的属下直接怼来怼去的毛毛躁躁的小孩不见了，处事的手段虽然还是有些稚嫩却也圆滑了许多。

    穆清苑看着汤姆的变化，终是忍不住抵着唇轻笑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