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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十章:反骨

    “哒哒”两声轻响。

    怀王听得出是火石打火的声音。

    然后车厢角落里亮起一盏灯笼。

    幽幽的烛光照亮了整个车厢,怀王因此看到在他的对面坐了一名年约二十四五岁的女子。

    她有一张秀美又不失英气的脸庞。

    怀王觉得她有些面善,尤其是那眉眼,有种说不出的熟悉,可是他明明从来也没有见过她。

    因为怀王一直未曾说话,那女子便再次问道:“你可觉得有哪里不适?”

    怀王答非所问:“请问姑娘贵姓?”

    其实那女子头上梳着髻,做妇人打扮。可是两人年纪相仿,平常那些用来称呼年长妇人的,诸如大姐、大婶之类的,怀王无论如何对着她也叫不出口,便索性装傻美称一句姑娘。

    那女子果然不以为忤,笑着应答:“我叫燕冬,夫家姓丁。”

    她说第一句话的时候怀王还有些犹疑,可是当那句家姓丁也落入耳中之后,他便十分肯定了。

    这位燕冬他从前虽然没见过,却也没少听闻过。她是燕国公一母同胞的亲妹妹,也是燕驰飞的亲姑姑,嫁给了丁家二公子。

    丁家虽然比不得燕国公府显赫,但丁大人在朝中也十分有威望,所以怀王虽然一直在外奔波,却也听说了丁二公子去世的消息。

    因此也格外不明白,为什么应当在为亡父守丧之中的燕冬会出现在他身边。

    可这涉及了别人的私事,俩人头一次见面,对方又未必认得他,贸贸然开口询问实在非常失礼。于是怀王索性略过不提,只是问她:“是丁夫人救了我?”

    燕冬点了点头,先纠正他:“我夫君已经不在了,你还是叫我燕姑娘吧。”

    这话说的真是有些奇怪,即便第二公子已经去世了,可是他们的夫妻关系却不会因为这样改变,再怎么看称呼他为丁夫人,也不是错的,为什么燕冬却非要强调让他叫她燕姑娘呢?

    怀王正纳闷着,就听见燕冬继续说下去:“傍晚的时候我们在河边休息,正好看着你顺着河水飘了过来,我的丫头里有一个水性非常好,便把你救了上来。你的运气好,身上只是一些皮肉伤,最严重的是呛了水,不过现在应该也没事了。你是要回进京吗?如果是的话,和我们同路,正好可以一起走。如果不是的话,我可以在下一个城镇放下你,你可以买一匹马或是雇一辆车去,再请一些护卫护送你,去你想去的地方。”

    燕冬性情十分爽朗,说话坦诚没有保留,因此怀王一下子就听了出来,她似乎知道自己是谁。

    “燕姑娘,你认得我。”他问。

    燕冬说:“确切的来讲我认得的不是你,而是你头上那顶金冠。那是你十五岁行冠礼的时候燕驰飞送给你的礼物,是在晋京最好的金饰铺子定做的,上面的花纹纹路的图样我还帮忙驰飞改动过。不然的话,我们只有几名女子,也不可能带着你一起赶路。”

    怀王笑了,难怪燕冬连问都不问,就确认了自己的身份。冠礼时收到的礼物意义重大,就算他自己不用也不可能送给别人,除非是摆明了要给燕驰飞难堪,而他显然没有任何理由去这样做。

    而若不是他恰巧带了这顶金冠,让燕冬认出了自己的身份,现在自己还不定会遭遇什么。怀王只觉得这世界上的缘分真是说不出的奇妙。

    也因此笑的更加开怀。

    先前两人说话时,声音都刻意压低,这会儿笑起来有些收不住,惊动了车外的人。

    一个圆圆脸,大约十八九岁的小丫鬟推开车门探头进来,问:“二姑娘,他醒啦?有没有说他到底是谁?怎么会掉进河里的?”

    “就你最爱瞎打听。”燕冬一边说一边把她推出去,“天黑难行,好好帮着如星看路。”

    说罢关好车门,转头悄声对怀王说:“我怕你是遇到了什么事,不方便对外透露,所以并没有跟他们说你的身份。”

    她这样体贴周到,怀王自然谢过又谢。

    然而,对燕冬来说,这件事却不仅仅是帮助了别人那样简单。

    燕冬比姐姐燕秋运道好,没有经历过家中贫穷困苦、四处逃难的日子。她出生时,燕家在福建已是豪富,又很快与长兄燕靖团聚,从富商之女一跃成为国公爷之妹。生活品质本身的改变说不上多大,但商户女和勋贵女之间的身份差别有如云泥。因此,燕冬成长的过程里不只是衣食无忧,还可以说是众星捧月。

    不过,这并不等于她可以随心所欲。

    事实上,燕冬从未真正在关于自己的重大事情上拿过主意。

    她从小活泼外向,想和父亲学经商,想和哥哥学功夫。可是大家闺秀规矩多,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能见外男,经商自然不行。而燕老夫人虽然嘴上嫌弃大蒋氏的贵女身份,实际上却也立志把小女儿培养成标准的贵女,不说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至少也要拿得出手。学功夫,简直不能更粗鲁,一票否决到底,连商量都没得再商量。

    到了成亲的年纪,相看的人选都是兄长与母亲提前过滤过的,他们觉得谁好就是谁。幸好丁远山性情温和体贴,夫妻成亲多年一直相敬如宾,连吵架都难得吵一次。

    在家从父(兄),出嫁从夫。丈夫死后燕冬该当如何,又是丁远山一早安排打算妥当的。漏夜逃离丁家,说是燕冬拿的主意,实际上为了遵从丁远山的安排,也是不忿丁大人夫妇出尔反尔的行径。

    唯有傍晚时救了怀王,并决定带他同行,是燕冬第一次没告诉任何人,没同任何人商量,自己全权做主。

    对燕冬来说,这是一种全新的体验,所以心情格外激动振奋,对怀王这位间接影响了她的人,也格外友善。

    燕冬好歹也是在京城里长大的,就算没有经历过,许多事情也是从小就根植于心中。所以根本没打算出言询问怀王为何会受伤掉进河里,身边的护卫又全都不见踪影。

    怀王是什么身份?

    整个晋国境内敢袭击他有能力袭击他的人实在寥寥无几。根本不必问也知道肯定涉及了某些隐秘不可谈及的事情。

    燕冬与怀王没有交情,两人之间仅止于彼此知道而已。救他只不过是看在他的王爷身份,以及侄儿燕驰飞的面子上,保他性命就好。才不会不知深浅的追根究底,引火烧身。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克制好奇心,装傻不问。

    而对于怀王来说,燕冬和她的丫鬟都是女子,自己命悬一线时被他们所救,虽然感激无限,却也不愿再示弱,自然也不会主动提及事发的原因。

    何况他也不知道究竟是何人主谋。

    两个都十分懂得分寸的人有一搭无一搭的说着话。一个表明了自己确实要回进京,这一路真是要麻烦对方照顾了。而另一个也豪爽地表示自己并不嫌对方累赘。

    再后来,受伤失血又溺过水的怀王支持不住,昏昏沉沉又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天已经大亮,车上没有其他人,只有灿烂的阳光透过窗纱照在脸上。

    怀王慢悠悠的坐起来,万般小心还是牵动了伤口,不由自主地咳嗽了几声。

    一阵细碎轻巧的脚步声由远而近,车门打开,露出燕冬带笑的脸庞:“我们在河边休整,你要不要下来走动走动,洗漱一番?”

    见怀王答应了准备下车,又从荷包里摸出一个瓷瓶抛给他:“过了一夜,也该重新上药了,不过就是得委屈殿下您自己动手,毕竟我们这儿都是女子,不方便呢!”

    怀王并无异议,他虽然是从小养尊处优的皇子,但也下过战场上过大坝,风里来雨里去,泥地里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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